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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天堂之約第二部(2)

欄目: 熱點專題 / 釋出於: / 人氣:4.34K

從始至終,張糧的潛意識都沒有把他和劉紅霞之間的關係定位在愛情線上。也許,在他還不清晰的潛意識裡,他已經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這一切罷了。

長篇小說連載 :天堂之約第二部(2)

但是有一點他突然明確了,這就是他和劉紅霞有了一次肉體上的關係之後,他竟然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顯得沮喪不振。他的眼前,始終晃動著的就是那隻才打鳴的小公雞在完成了它的第一次踩蛋工作後那種霜打茄子的樣子。他甚至想到,他會不會也像那隻小公雞似的一天蔫似一天最後慢慢地死去……

於是他明白了他和劉紅霞之間永遠不會產生愛情。但是,在他的心裡面,的確有一個女人讓他坐立不安。張糧已經快十八歲了,雖然長得單薄了些,可是該發育的地方他都發育了。他經常會莫名其妙地想到在一片森林裡看見了一隻綠色的鵝,雖然,這樣一片綠色的森林他也許只能在夢裡才能看見。但他顯然願意呆在那裡和那隻綠色的鵝永遠生活在一起。

後來,在他的潛意識裡,這隻綠色的鵝變成了潔白的天鵝。那隻天鵝他先後見到過兩次,那是兩次窺視。那兩次窺視在他的心裡面已經印上了永遠也沒法忘記的記憶。接著,他在這兩次窺視之後,又先後兩次見到了江杉,並從他那裡得到了一大筆財富,聽到了一個有關天鵝之死的故事。

於是,在這個還不到十八歲的男孩子的潛意識裡,那個埋藏在心頭的綠色的夢就不僅僅只是一個夢想了,換句話說,這一切也許真能實現。

但是,要想見到那個住在芭蕾劇團的天鵝(她也叫吳瓊華)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縱然張糧有著超強的想象力,但是芭蕾劇團——那座看著有點像是古堡似的高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去的。那是一個神祕的地方,也是一個矜持的地方。張糧要想走進那座樓裡去見他所認為的“天鵝”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這一切對於張糧來說,都是一些他還沒有明確認識到的事情。那幾天他沉浸在和劉紅霞那一夜顛狂後的沮喪心情裡不能自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就想一個人呆在什麼地方靜靜地什麼也不想。

每天放學後,他早早地回到家裡,然後爬在窗臺前看窗子外面黛藍色的柏油路沉緬在白楊樹綠蔭下面時的那種靜謐無聲的樣子。那天天下著細細的小雨,灰色的天穹上像是有千萬個小孩在灑尿一樣簌簌的落下細細的雨線。白楊樹的葉子被這細小的雨點浸潤的又亮又綠。張糧隔著窗玻璃看著外面的景緻,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已經來到外面,獨自淋浴在細雨蘇蘇的柏油路上。

後來,他來到了一座廢棄的發電廠的晾水池邊。這座小發電廠十年前還在發電,後來人們在另一個地方重建了一座大發電廠,這座小發電廠就被廢棄了。只有它的晾水池在夏天的時候蓄滿了水,用於澆樹或是澆花。水裡生滿了魚蟲,紅紅的東一片西一片。從遠處望過去,晾水池被舊廠房遮掩著陽光,幽暗沉亮。廠房的鐵欄杆和鐵梯子早已被風雨吹淋的鏽跡斑斑。此刻,在這個細雨靡靡的時候,張糧來到了這裡,當他轉過那一排小白楊時,他突然看見晾水池邊支著一把綠傘,傘下面坐著個一個阿姨。

張糧想,她一定是來撈魚蟲的吧?因為在那個年代這座城裡的人都愛養熱帶魚。所以張糧斷定那個坐在綠傘下面的阿姨一定是來撈魚蟲的。張糧走近一點再看,他吃了一驚,那個坐在傘下面的女人不是什麼阿姨(不過他是應該叫她阿姨的),她正是那個芭蕾演員。

這樣的不期相遇是張糧沒有想到的,他吃了一驚,站在原地任憑雨水順著髮梢一滴滴流下來。他想,天下著雨她還出來撈雨蟲,她就不怕雨淋溼了衣服?她家的熱帶魚一定很美麗吧?

空氣溼透了。煙雨瀰漫的晾水池灰濛濛的,水面上盪漾著成千上萬的漣漪。這些透明的水紋一環套著一環,在落水嘀嗒的聲音裡慢慢地向著四周蔓延。那把綠色的傘滴落著半連不粘的水絲慢慢地順著傘簷流下來,傘脊上閃著隱隱的亮。她在傘下面用一個紗兜一下一下在水裡撈蟲。那些順著綠色的傘簷流下來的雨水在她身邊濺落,好像是綠色的顏色也在流下來一樣,這使她看上去真的像是一隻在水面上游泳的綠鵝一樣。

但是,他沒有勇氣走過去。她畢竟是一個阿姨。他就躲在一棵柔軟的柳樹後邊在細雨沙沙的聲音裡偷偷地看了她很長時間,直到她撈好了魚蟲騎車走遠了……

對他而言,這無疑是一次可以展開想象力的相遇。一切來得太突然,它們驀然而至,又悄然消失。如果那天要是不下雨可能會更好些,起碼他還能更清晰地看見她。但是,沙沙的雨線在他的眼前斜著編織出了一道朦朧的雨霧,使得眼前所有的景緻都像是在夢裡一樣。事實上也是這樣的,那天以後,他總是覺著那一次相遇是他夜裡做的一個夢。而這個夢顯然也是一個美好的夢,是一個綠色的鵝在湖水裡游泳的夢。

有了這樣一個夢以後,劉紅霞在張糧的記憶裡就只剩下了一隻小公雞踩完蛋後的那種霜打茄子的樣子了。那天以後,張糧也曾經仔細地回憶過那個顛狂之夜的情景,他想不起來他們摟抱在一起的時候房子裡開沒開著燈?他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他覺著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最後只剩下了一種氣味,一種像是從鹹菜罈子裡冒出的氣味。也許,在那間房子裡真的就有鹹菜罈子吧,罈子裡浸泡著被鹹鹽漬軟了的蘿蔔。

在隨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張糧明顯地躲避著劉紅霞。這讓劉紅霞很不高興。她想,這小子是欠揍了,肯定是欠揍了。

馬上就要到“七一”了,他們班排練文藝節目準備慶“七一”。第一個節目是大合唱毛主席詩詞《重上井崗山》。在大合唱之前,先有一段朗誦。班主任王老師選定了由張糧和劉紅霞朗誦。

第一場排練下來,王老師問張糧道:“你是不是沒吃飯?一點精神都沒有!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像霜打的茄子!”

張糧吃了一驚,抬頭問王老師說:“我真的像霜打的茄子嗎?”

王老師說:“是的。很像。就是霜打的茄子!”

張糧說:“完了……”

他怪怪地看了劉紅霞一眼,劉紅霞正和幾個男生說笑,格格的笑聲聽上去帶有明顯的幸災樂禍的成分。張糧突然悲哀起來。他弄不清楚自己怎麼就成了現在這種樣子?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根菸囪,一根聳入雲霄的煙囪。他的眼前,像是放電影一樣變幻著一幅又一幅畫面。到了最後,他對自己說:“我真是個傻子。”

他仔細回想著所有過去的事情,突然感覺到這一切並不是那樣的糟糕。首先,事件發生的過程本身就不尋常。他想,無論怎樣,他都該看一看那些金子,然後再決定自己該怎麼辦。

直到這時候,他才感到了事情的不一般。或許是因為江杉被槍斃後的樣子把他嚇懵了,從而使一切事情都變得混亂不堪。但是,江杉死了。也就是說,只有他張糧才知道那些金子藏在什麼地方。他是唯一的知情者。這樣的一個結果有什麼不好嗎?

他開始發抖。他甚至……甚至亢奮起來。他想,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他覺得他今後最該做的就是證明自己不是霜打的茄子。他遠遠地瞟了一眼劉紅霞,然後用牙齒咬住了他的下嘴脣。

那根菸囪,像是一道陡峭的絕壁,那上面住著一隻鴞。開始時張糧不知道那是一隻鴞,他光知道那是一隻樣子凶悍的鳥。那些日子裡張糧經常來這裡,每次來他都能看見這隻奇特的鳥在煙囪周圍盤旋飛翔。它矯健的翅羽給了張糧許多想象,這引起了他的興趣。回到家裡,他翻了好半天字典,然後他對自己說,它的名字應該叫——鴞。

在他斷定這隻長像奇特的鳥叫做鴞的同時,另一個念頭隨之湧上心頭,他覺得這隻叫做鴞的鳥是那些金子的守衛神。

那隻凶悍的鳥像箭一樣從煙囪上飛起直向天空刺去,他忽然覺得鴞——這隻鳥,會不會就是江杉的化身。或者說,是江杉的靈魂附在了這隻樣子凶悍的鳥的身上,它們一起守衛著那些金子。

張糧開始向煙囪上爬,這是他第二次爬這根菸囪。上一次他還沒有爬到一半就被煙囪的高度嚇掉了魂,這一次他能成功嗎?

這是在晚上十點多鐘的時間裡,周圍靜極了。廢棄已久的鍊鋼廠在夜色裡顯出了荒蕪堅硬的靜謐。月亮像是在墨藍色的天幕上綴了一塊銀色的補丁,閃動著詭祕的銀光。張糧在半空裡感覺到了黑夜天空的寬闊,他像是一隻黑色的蜘蛛一樣向上不斷地攀登著。那些細密的鐵梯子無窮無盡,他在向著高處攀登。他想,他已經越過了上一次他攀登的高度了。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感到煙囪在搖擺,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情,煙囪的高度加上建造它的時候的不負責任,使它在空氣的擺動裡慢慢地左右搖擺著。這增加了張糧的恐怖,他的腿在細小的鐵梯上開始發抖,然而他已經爬到一定的高度上了。他唯一能夠支撐身體平衡的東西就是那些細小的只有一尺多寬的鐵梯子,周圍就是寬闊的天空。

張糧向上看了一眼,煙囪在黑夜的天空上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他穩了穩神,繼續攀登。黑色的天空傳遞著他踏擊鐵梯的微弱的響聲。他每向上攀登一層,都能看見煙囪在向他這裡傾斜過來,好像是巨大的野獸向他壓過來。月亮偏移過去,使他覺得那一輪鐵亮的月亮就在他臉邊懸掛著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候,陡峭的磚壁上裂出一聲怪異的唳叫,這是一聲顫慄的像是哨子一樣的聲音,它好像是從磚逢裡裂出來的一樣讓人毛骨悚然。接著,張糧看見一個黑色的幽靈像箭一樣衝過來,他的耳邊震動著翅羽煽動的“噠噠”聲音。他大張著嘴,好像已經感到了犀利的鐵爪抓破咽喉的窒息和巨痛。他恐怖極了,似乎黑色的夜幕變做了成千上萬的幽靈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了過來。他在這種極度的恐怖裡高懸在半空裡無依無靠,好像深深陷進洶湧翻滾的大海里伸著絕望的雙手在做最後的掙扎一樣。

這種恐懼的感覺在他倉皇地下到煙囪下面的時候還心有餘悸。他甚至不相信他已經站在了地面上,他大口喘息著向著月亮看去,只見一隻黑色的幽靈背襯著白色的月亮張開了它黑色的翅膀……

那天晚上,他在夢裡看見那隻叫做鴞的怪異的鳥兒的眼睛放射著電一樣的光茫,很像是那個藏在防空洞裡的江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