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八年前，家裡欠債，事兒多，我走投無路，去上海打工，那年是55歲。
真大歲數了，還能幹啥!別人嘲笑挖苦，我就不服了，55歲咋啦，能跑能幹，照樣不輸給年輕人。城裡人有這理想啊，那追求啊，旮旯窩人咋就不能有!我就不信這個斜。
剛到上海那會兒，人生地不熟，投靠親戚，幫人家做飯，陪孩子。後來，用不上陪孩子做飯了，我就出去找工作。
歲數大了，找工作可難，可多活兒不要歲數大的。只好找沒人幹，又髒又累又錢少的活兒。第一份工作是大清早5點開始刷車，這個時間點找不來人，刷一輛車2塊錢。
車多時候，四個小時下來，累得腰痠背疼。後來，遇到一個好心的河南老鄉，出門在外靠老鄉，老鄉看我可難，主動搭訕，出主意幫我。正趕上過年這個節骨眼兒，打工的都趕回家過年了，醫院裡護工缺得很，老鄉給我介紹了做護工的活兒。
這是上海一家大醫院，全國出名的很，裡面住的大都是中央領導，最低也是科級幹部，有權有錢。咋也料不到，在這個醫院沒幾天，我就出盡了風頭，因為抱打不平，在醫院的走廊病房裡像瘋子一樣，叫喊聲驚動了整層樓的家屬和病號，只要是能動彈的人，都出來看熱鬧，樓層裡擠得密不透風。
那天，院長正好路過，聽到喊叫，慌里慌張跑過來，病房走廊裡，地板明晃晃的，院長跑得快，沒穩住，一趔趄，摔個屁股墩。眼鏡也掉到地上，刺溜滑多遠。他滿頭大汗，一邊摸著眼鏡，一邊大聲喊著"護士長，趕緊派人來，把她架走。"護士長慌忙應著，也顧不上扶院長了，向身邊幾個護工和護士揮手喊"快把她拉出去。"，我瘋了一樣，叫喊聲更大，四肢亂踢跳，幾個小女子根本靠近不了我。
護士長近不了身，急得臉通紅，快哭了，我撒起潑來不要命，上躥下跳尖叫著"你們聽著，護工頭楊水鳳是個小偷，光偷醫院的東西，還冤枉我，她偷東西，嫁禍給我。楊水鳳是小人吶，她偷偷逛街，不管病號，病號咕嚕到床底下她不管，還踹病號幾腳，你們大家夥兒評評理，應不應該處理這個護工賊?今兒你們要是不開除她，我一直喊叫，誰敢動我，我撕吃誰"
尖叫驚動了醫院好幾層病房，走廊上的人越聚越多。院長顧不上恁多了，摸索到地上的眼鏡，掛鼻子上，哆哆嗦嗦地撥著電話。沒一會兒功夫，幾個穿著制服的彪形大漢跑過來，跟逮小雞娃兒一樣把我提溜起來，架到了一間屋子裡。
旁邊是倆大個子保安，我怕他們打我，一出溜躺在地上裝癱，眯著眼，從眼縫裡看。這是一間寬敞的辦公室，正對著我的牆上橫掛著長條幅，上面寫著幾個張牙舞爪看不懂的大黑字，暗紅色的辦公桌上還擺著幾本書和兩盆花草。院長大概有五六十歲的樣子，戴著眼鏡怪斯文，應該不會對我咋樣。其中一個保安用腳踢我的腿一下，嘴裡嘀咕著"裝蒜"。
我躺著不動，嘴裡哼嗨著"院長替我申冤啊，懲治賴人啊!"院長坐在辦公椅上，用很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看保安踢我，擺擺手，制止住他，沒有吱聲，等了一會兒，看我靜下來，讓我坐椅子上，問我情況。
我一五一十給院長說了，護工頭楊水鳳一肚子壞水，光欺負好人，冤枉好人，偷東西打病號，啥賴事兒都幹。護工們都怕她，不敢說。我雖說剛來幾天，啥情況都知道，心裡跟明鏡兒樣，她看我不服管，攛掇著小魚一起捯我，想把我擠兌走。人總得有良心，我這輩子還就認死理兒，不能讓惡人得逞，不能昧良心幹壞事兒。
院長聽了我的話，臉上終於露出笑意，點點頭，把護士長叫到辦公室問話。事已至此，護士長精的很，不敢包庇護工頭，承認了楊水鳳平時的所作所為。院長讓護士長馬上配合保安，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情很快查清了。近期，經楊水鳳和孫小魚的手領過10套新病服，我剛去兩天，沒有領過;楊水鳳打罵病號，有人偷偷作證;孫小魚承認，是護工頭攛掇著她，想陰招擠兌我，原因是我被207病房老頭選中，她羨慕嫉妒恨。
真相大白，兩天之後，院長開除了護工頭楊水鳳，留下了我。
4
為啥鬧成這?才進醫院的時候，像我這樣的新護工，是要向護工頭交點見面禮，我當時兜裡只有20多塊錢，老鄉知道我沒錢，借我50塊錢，讓我買點東西給護工頭。
聽說這個護工頭不是一般人，可厲害。誰要是得罪她，等著倒黴。這個護工頭還有個毛病，喜歡佔小便宜，手腳不乾淨，偷摸醫院裡的一些小東西，拿回家自己用。象消毒液，棉籤，新護工服，好多醫院裡不注意的小東西，她都不放過。
護工頭會巴結護士長，護士長處處護著她。這樣的人不敢得罪，小人。護工們都心知肚明，不敢說，還得處處看她的臉色，小心巴結著她。
我用借來的錢給護工頭買了一些水果，花了48塊錢，興沖沖掂給她。誰知，她斜了一眼，哼了一下。我問老鄉，真貴的水果，她看都懶得看一眼，咋回事兒?老鄉睜大眼:“你不知道，咱這裡都是大領導，光這些配的吃的喝的營養品，偷回家都吃不完，爛掉了。她還稀罕你的倆水果!”
這咋弄!沒錢了，就這吧，她愛咋滴咋滴，聽天由命吧。果真是小人難防，護工頭看我這人不好甜言蜜語，不奉承巴結她，就開始想陰招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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