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離大學聯考已經8年過去了，這期間不管是刻意還是不刻意，我很少回憶大學聯考，一方面是被新生活的快樂和煩惱佔據，一方面是因為那些日子實在是太辛苦太憋屈了。
三年的高中時光裡，我們只在一個星期四的下午，被英語老師帶著和另一個理科班一起，偷偷從學校出發去那個縣城的水庫玩了兩節課。
我們只在某個語文晚自習看了86版《紅樓夢》中林黛玉進賈府那一集。片頭的音樂和青埂峰那塊無才補蒼天的石頭從此留在了記憶裡。
那個時候我們教室裡的電視機是用來放英語聽力的，但有天晚自習之前的時間有同學開啟來，居然可以收中央一套，而那個時候正在播《武林外傳》，大家關了門偷偷摸摸地看，到了笑點一齊笑出聲來，可是不到五分鐘班主任就進來啪一聲關掉了電視。
高一的時候，我們住在一間由教室改裝的宿舍裡，幾十個女生，到了晚上難以安靜下來，紛爭也因此特別多，只有當電視機開啟的時候，大家才團結一致，都站在那仰著頭看，而且不出聲，害怕被查寢的宿管發現。暗夜裡，電視機發出幽藍的光，記得有天在放《陸小鳳傳奇》，張智霖版，而我的眼鏡放在教室沒帶回來，就這樣昂著頭往前湊著用極不舒服的姿勢看完了整部電影。劇中陸小鳳調戲老闆娘那邪魅的樣子以及電影結束時的那首《雙俠》也深深留在了記憶裡。
此外的日子，在我們那個縣城一中，從高一開始，我們就每月一考，此外還有期會考，期末考，隨堂考以及各種測驗，幾乎沒有娛樂時間。況且高中課程變難了，我們這些曾經的鄉鎮佼佼者為了保持自己的名次都毫不放鬆，終日你追我趕。
幾年之後，我們看了很多電影，才知道那是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是我們的少女時代，是我們的匆匆那年，可是實際上我們卻營養不良，精神緊張，心理脆弱，每日埋頭在摞得高高的教材教輔之後，只盯著知識點、參考答案、答題技巧，哪有什麼青春可言。我們無意修飾，宿舍連鏡子都不備，三年都少有買新衣服的時候，劉海長長了就用中性筆筒往後面一卡。我們只等著大學聯考完再綻放，那些我們熱愛的音樂、美術、文學、電影都必須“等你們大學聯考完，想做什麼我都不管”。
雖說是枯燥難熬的歲月，大學聯考卻比我們想象的來得要快。
離大學聯考還剩下兩個月的時候，我給媽媽寫了一個本子的信，其實是一些語文閱讀的摘抄，還有某些傾訴，更多的是心靈雞湯式的對自己的鼓勵，結束大學聯考以後我沒有把它交給媽媽，自己儲存下來。是的，我是通過書寫來度過那段艱難的日子的。
6月1日那天，爸爸來學校給我送了一箱優酸乳，說：“祝你兒童節快樂!”。
6月5日，數學老師講完了我此生聽的最後一節數學課，評講完最後一份試卷，他告訴我們：“現在就靠你們臨場發揮了。”
教室的書都搬完了以後我們去照畢業照，我擠出沉重歲月裡最燦爛的一個笑容，眼睛眯得都看不見了。
我們照常住宿舍，有的孩子已經由父母在外面租房陪讀了一年，沒有陪讀的這兩天也被父母接出去了。我對爸媽說：“別搞特殊，免得我緊張。”和幾個同學留在人已經不多的學校，晚飯後去操場散步，每個人都盡力隱藏對未來兩天的期待、恐懼、擔憂和緊張，裝作輕鬆坦然的樣子。
那天晚上臨睡前把所有的書都翻了一遍，為求一個心安，等到閉眼想睡的時候，卻發現腦子裡有一根輕輕的弦始終放鬆不下來，就那麼半睡半醒迎來了大學聯考第一天的早晨。
第一天考試很順利，語文一向是我的強項，三年的訓練，我早就能從第一個字寫到最後一個字都不改一筆，而那年的數學又比我們平時訓練的簡單得多，因此第一天結束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的文綜是我的弱項，選擇題我有很多不確定，問答題也有不會的，最後還是盡全力字跡工整求同情分。只剩下最後一門英語的時候心簡直就按捺不住了，因為英語這門課是最不容易出差錯的，等到最後半個小時填答題卡的時候心想，終於順利完成了，我的大學聯考，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可以離開萬惡的高中了。
那天下著大雨，考完回宿舍有同學說：完了，我今年肯定要復讀。我沒有特殊的感覺，只想趕快收拾東西回家，爸爸媽媽過來幫我搬東西。雨中，我看到宿舍那個復讀生獨自拖著一麻袋的東西，就讓爸爸去幫幫她。我記得那時她總是愁眉苦臉，有天熄燈以後她告訴我自己的父母就在她復讀這年離婚了，雙方都組織了新家庭，而她的成績也沒有什麼起色。我沒有問她考得怎麼樣，總覺得她的身影在雨中特別孤獨和脆弱。
此後是在家徹底的無所事事，那些“等我大學聯考以後我要做····”的事情最後只剩下了看電視和上網，而我也一面在等著分數，很期待，偶爾也會突然擔憂想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可是既然已經考完，一切已經成為定局。
查分數那天上午，因為網路擁擠，一直沒查出來，我坐在電腦面前一動不動，不停重新整理，終於那個框子無意中跳了出來，等看清楚了，我大聲向媽媽喊起來：“我可以上大學了，我可以上大學了。”爸爸媽媽過來看了也終於放下心來，按以往的情況，上個二本反正沒問題，而我們要求本來就不高，他們開始給各自的親朋好友打電話，我也開始上網對老師和同學報上自己的分數。老師們很為我高興，覺得我發揮正常。同學中有沒發揮好的很失望，但也有被說成走了狗屎運，平時只能上三本，這回上了一本線。無論怎樣，我達到了父母和自己的要求，我的大學聯考最終是一個美好的結局。
離大學聯考已經8年過去了，這期間不管是刻意還是不刻意，我很少回憶大學聯考，一方面是被新生活的快樂和煩惱佔據，一方面是因為那些日子實在是太辛苦太憋屈了。
直到現在以一個初長成的成年人的身份想起，我才發現無論如何該感謝17歲時那個面目模糊的小姑娘順利走過了那一關，這樣我才能在大學裡去發現和培養自己的天賦和興趣，才有了理想。雖然長大後的生活比我們想象的艱難得多，可是至少我們擁有了選擇的權利。大學聯考不一定能改變我們的命運，卻是我們長大成人的第一道坎。
作者：小婉
公眾號：暮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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