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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達對家鄉的情感文章:最是冬日豆豉香

欄目: 熱點專題 / 釋出於: / 人氣:2.26W

豆豉是發酵後的豆制食品,是家鄉金鄉經典的冬令美食,也是童年時期漫長冬季聊以下飯的重要小菜。它五味俱全,極富年代之感。由於工序繁雜,已有失傳之虞。

表達對家鄉的情感文章:最是冬日豆豉香

兒時記憶中,冬季風來臨的時候,魯西南平原腹地老家金鄉的鄉鄰們便開啟“貓冬”模式:準備冬衣、柴禾,儲存蔬菜糧食,製作醃漬食品,為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做好準備。

農曆的十月,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長驅直入,在魯西南空曠的平原上縱橫馳騁,帶走最後的一絲綠色,留下塵土飛揚的曠野和慘白的日光。此後的半年,大白菜和蘿蔔將是人們餐桌上單調的主角。

那是個物質如此匱乏的年代,魯西南乃至整個北方的冬季城市與鄉村大抵如此。

還好,我們有聰明的母親,既而有了美味的豆豉。

我一直執著地相信,世上的美食是一代又一代的母親發明和創造的。也只有母親,因了撫育兒女責任的加持,使得其在飲食文化創造創新和變革中擁有了最為強勁的動力源泉。

魯西南有著最為肥沃的粘土質土壤和最為勤勞的農民,夏季的雨水和秋季的陽光尤其適合大豆的生長繁育。芒種時節,氣溫上揚,大豆種子下地,在夏季豐沛雨水的滋潤和灼熱陽光的照耀下,在父老鄉親的辛勤照拂下,茁壯成長,開花結實,待到立秋時分,已是碩果累累。

兒時,常常站在村頭的高崗上,眺望那綠的玉米形成的青紗帳和金黃的豆田,尋找父母的身影。高大父親,瘦小的母親,隱在綠色或金色裡,揮灑汗水澆灌著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立秋時節,父親揮舞著鐮刀將豆稞兒割下,汗珠兒砸在焦乾的豆莢上,發出“啪啪”的響聲。成捆的豆稞兒被搬運到場地兒,毒毒的日頭在頭頂上催生著豆粒兒的出世。豆粒兒彷彿感覺到陽光的召喚,在豆莢中沙沙響著,間或掙破豆莢的牢籠,伴隨著輕脆的“啪啪”聲跳了出來,金黃的場地,金黃的日光,金黃豆子和父親們被日光鍍的金黃的汗水涔涔的脊樑,整合在一起,一片豐收景象。

被陽光晒透了的豆稞兒和豆莢兒,再次被聚集在一起。父親揮舞起木杈,重重的擊打著,演奏著豐收的樂章。聽,那“啪啪”聲是木杈與豆稞的撞擊,那“沙沙”聲是豆粒兒躍出豆莢兒的聲響。半晌的勞作,木杴揚起那些細碎的豆稞,風帶走了它們,金黃的豆粒兒便呈現在人們的面前,圓圓滾滾,密密麻麻,充滿著豐收的喜悅。

午後的陽光金黃而細膩,溫情脈脈地帶走豆粒兒的水分。細心的母親頭頂了毛巾,用簸箕將豆粒兒聚集起來,盛放在粗布的口袋中。好動的孩子們追逐著、搜尋著那些調皮的離群的豆粒兒,將它們顆粒歸倉。

豆豉的主料已備好,吸飽了金黃的日光,黃燦燦,洋溢著清香。秋初的傍晚,父親結束了一天的勞作,聚集在街上談論著收成。母親則就著昏黃的燭光開始了豆粒兒的選拔,充盈的、無蟲蝕的被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盆裡,十斤、二十斤,充滿生活智慧的母親們早已計算好家人一冬的食量。清水加進來,再次啟用豆粒兒的活力。在大人孩子的夢鄉中,豆粒兒與水竊竊私語,交流融合,滿足地膨脹了身軀。

母親早早起來,瀝掉白白胖胖豆粒兒的水分,廚房的土灶早已生好了火,豆秸在灶膛裡歡快的躍動,鐵鍋裡的水已泛起泡泡,準備迎接將要來臨的客人。豆粒兒下鍋了,高梁秸製作的鍋蓋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絡,最原始的食品加工方法開始了。半個時辰內,在密閉的世界裡,水和豆從陌生到熟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贏造出美味的香氛。

母親再次瀝乾煮熟了豆粒兒,又取了細細的新麥面。豆粒兒在麥面中翻滾、嬉鬧,直至粘滿了全身,著上銀裝。

它們被母親放到陶製的盆裡,蓋上溫暖的棉被,放在炕上,睡起大覺來。睡夢中,在溫度和溼度的催化下,麵粉和豆類油脂產生酶類物質和益生菌,蛋白質被分解、重構,搭建美味的基礎。在7至14天內,這些裹了麵粉的的豆粒兒長出白的或黃的菌絲,尤如著色的蠶絲。這些菌絲是美味的關鍵所在,它們在酶的催化下,自然產生,是豆豉美味源頭。

秋日的陽光再次擁抱親吻這些長滿絲狀物的豆粒兒,豆粒兒再次由胖大變瘦小,變黃變灰,將美味封閉在日漸硬實的外殼裡。太陽升了,又落了,一週內,這些豆粒兒汲取日月精華,在母親巧手的侍弄下,融進慈愛和溫情,一併醞釀出美味的原初。

冬季風開始呼嘯時,一切都準備好了。細細的薑絲碼放在碗裡,經霜的冬瓜切成薄片,食鹽、花椒、大料、小茴香煮成的水也已冷卻,斑駁外觀的土罈子也在太陽的暴晒下變得乾爽無比。在陽光燦爛的上午,母親開始將諸種材料裝壇了,先是發酵好的豆粒兒,然後是蔥、姜,調料水,最後是冬瓜、老白乾。彷彿如宗教儀式,端莊而虔誠。

封壇開始了,細細的麻絲兒將塑料紙紮在壇口,蓋了高粱秸的蓋子,抱在懷裡,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下,陰涼之處。在未來的一個月裡,罈子裡想必發生諸多美食的故事,諸多物料的結合與統一是個漫長而糾結的過程。

冬至時分,房簷下早已掛滿了冰凌,日子慘白而無力。魯西南平原的鄉村、田野一片雪國,蒼茫浩遠。綠色和黃色被掩埋在雪層之下。鄉村的大人孩子縮在房裡,不再外出,每天最渴望的是一餐熱呼呼的可口飯食。幾個月來的白菜蘿蔔早已讓嗓子眼裡生出一隻手來。

八仙桌下的罈子裡的故事也到了高潮。母親在孩子們的注視與渴望中,又重複一次莊嚴的儀式,取開罈子上的蓋兒,解開麻絲兒,小心翼翼地取掉塑料紙兒。聆聽孩子們抽動鼻翼的聲音,在撲鼻的清香中任笑容流淌四溢。

豆粒兒變得赤紅,冬瓜片也已晶瑩剔透,清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至此,罈子裡的諸多物料完成了蛻變,由黃豆變成了美食。

接下來的冬日,直到春天新鮮蔬菜上市。一碟拌了香油的的豆豉,幾碗紅薯飯就成了魯西南家鄉鄉鄰們餐桌上的主角。

鹹、香、甜、苦、辣五味俱全。家鄉的豆豉有五味調和之說,止熱生津養胃,《本草綱目》上曾有記載。但我想,在物質匱乏的童年,鄉鄰們應該沒有這種養生之意,更多的是滿足口腹之慾。一代又一代的魯西南鄉黨們用他們的經驗和創造力來度過那些無比艱辛的時期。

很懷念那種時光。

一家數口,圍坐在飯桌前,爭相用筷子夾了豆豉,任清香在口腔中四溢,其樂也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