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前輩、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各位親朋好友、父老鄉親們：
在我與母親永別的時刻，我衷心地感謝您們站在我的身邊，送別我的母親，陪我度過有生以來最悲傷、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刻，為此，我感到無比的感激！您們讓我感到堅強，鼓起勇氣，充滿力量。我彷彿看到，天國的路上，塵土滾滾風獵獵，我的母親，她依然是那樣衣裳破舊，神態安詳，不時回頭看看，依依不捨卻又顯得放心，然後又匆匆趕路，走向她圓滿幸福的歸宿。
我衷心地感謝大家，在這春寒料峭的日子，和我一起回顧她老人家艱難困苦的命運，奔波流離的一生；懷念她老人家給予我的點滴恩情、全心呵護、無言深愛，分享我的幸福、她的榮光。
我的母親，她很有才華，然而命運卻沒有給她更多的幸運。在她最寶貴的青春歲月，卻不幸得了精神病。迷失了追求和理想，她四處流浪，流離失所，不知道哪裡是家、哪裡有愛。媽，我不知道，在那三九四九的風雪之夜，您在哪個破廟安身，在哪個牆跟蹴著？又是誰為您擔驚受怕，流著淚、摸著黑把您領回？是誰把您收留，又是誰為您打上一堆火？媽，我不知道，在那三伏日、暴雨天，哪顆樹兒為您遮遮蔭，誰家的屋簷為您擋擋雨？媽，我不知道，在那飢餓時，又是誰為您遞上一口饃、一碗飯、一杯水？媽，我不知道，在您受苦受難的歲月，有多少親人為您擔驚受怕，夜不成眠、坐臥不寧、痛不欲生？
媽，我不知道，您為啥不把兒早早生下，好讓兒刻骨銘心時時牽掛？媽，您把兒早早生下，兒就是走到天涯海角，千里萬里，一步一跪，也要找您尋您，舔一舔您孤苦的淚，擦一擦您髒髒的臉，撣一撣您滿身的塵土，安慰安慰您那顆清高、困苦、失去理智的心，也不枉我當兒一場啊！
媽！您難道知道我在等您嗎？不惑之年後，您才順從地跟上我同樣苦命的爸，從命運的手中要回早該屬於您的寶貝，媽！那就是我啊！媽！您難道知道我是您最後的牽掛嗎？您啥都不在乎，功名利祿，富貴貧賤，人情世故，您全然不顧，只要一個生動活潑真實堅強的我。小時候，我沒有記得走出過您的視野。兒就是您的小鳥啊，想要飛，卻怎麼也飛不高；兒就是您的風箏，那根線啊，您始終不放手。嫌您看得緊，不懂事的我又哭又鬧。我哪裡知道，兒就是您的命根子啊！黑夜裡我忘記了回家的路，逃學時我上高爬低，與人打架，您隨時都會出現在兒的身邊，為兒擦乾淚，把兒抱著回，有時您的病犯了，拉著兒在街上來回吵鬧，讓人可憐。
媽！我記得，三弟不滿週歲夭折，您抱緊兒大哭一場。媽！我記得，七年前，成人的二弟不幸離開人世，在眾人面前，您強忍悲痛，一聲不吭。在深秋的清晨，沒人的時候，七十歲的您與老父親抱頭痛哭，互相安慰。我在一旁淚流滿面，堅強挺住。一對老夫妻，兩個可憐人！沒有我這唯一的兒，您們咋個活下去！
媽！我說，這樣挺好！託共產黨的福，我爸身體健康，對您愛護，我活得努力，媳婦孝順，孫子挺好。這些您都看到了，讓我們把您送走吧！媽！這樣挺好，這樣挺好！如果不是這樣，媽，您該咋個活著！
媽！我說，這樣挺好啊，這樣挺好！雖然兒勢單力薄，但時時處處有貴人，從小到大，上學時，兒雖然穿得挺髒，調皮又搗蛋，老師都喜歡。在村裡，父老鄉親有事都愛來幫忙；親戚朋友經常勉勵著照顧著；在單位，組織和各位領導對兒悉心培育，格外關愛。在社會上，大家都對兒厚愛三分，照顧十分！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切，才使我在您最後的13年裡，能夠盡到一點點孝心！即使是這樣，兒總感到對您厚恩沒報啊！媽，您什麼也別怨，怨您生兒生得遲，怨兒成人長得慢！媽！人常說，耳大有福，我常常摸著您的大耳朵，說您福壽高啊！不知道要活到多少歲，兒要養您多少年？媽！您瘋瘋癲癲都過來了，您窮苦流浪也過來了，為啥現在兒好過一點了，您就匆匆地走了呢！您的苦難啊咋就那麼多，您的福氣啊咋就那麼少！
媽！我說，這樣挺好啊，這樣挺好！您雖然只有一個兒，但兒不孤單不悽惶。在您兩次重病住院期間，是他們與我站在一起，為您求醫問藥，慷慨來救急，為兒撐腰壯膽，噓寒又問暖；是他們把您緊緊護送著，抬上手術檯；是他們半夜三更裡陪我流淚到天明！拍拍我的肩，擦擦兒的淚！在您去世後，是他們風塵僕僕，匆匆而來，千般懷念啊萬般安慰。媽，記住吧，記住偉大的共產黨，記住我這麼多的好長輩、好領導；記住我這麼多的好大姐、好同事；記住我這麼多的好兄弟、好朋友；記住我這麼多好鄉親、好親戚！
媽！我說，這樣挺好啊，這樣挺好！在醫院，我說咱回吧，咱回吧！媽，兒迴天無力啊束手無策！再也不能讓您抱抱兒啊親親兒！兒不孝，兒無能，兒就是插草賣身，也要把您送回生兒養兒的家園，送回您辛勤勞作的地方，送回您窮苦了半輩子也幸福了半輩子的老家！媽！您不是糊塗了嗎！您不是醒不來了嗎？兒跪著抱著叫著您，您咋又睜開了眼，您咋又老淚縱橫，表情悲苦啊欲言又止！媽！這是您的老房子啊，這是您的老鄉親，這是您的老兄弟，您還想再看看啥，您還想再說說啥，還想再吃點啥……
媽！我說，這樣挺好啊，這樣挺好！您走吧，您走吧，這一去路途遠啊，隔著奈何橋，兒再不能輕輕攙著您啊扶著您；再不能為您推推小車晒太陽、逛超市；再不能，再不能為您送上一顆雞蛋啊一杯水，再不能給您剪剪指甲買點好吃的；再不能貼貼您的臉啊，理理您的發！媽！遠方路茫茫，您的腿有病，注意看看路啊慢慢走；早春的風大啊，夜晚涼如水，您穿得太單薄，誰來為您加衣裳？媽！兒將您的墳墓向東方，啟明的星兒啊你為她指方向；兒讓您與早走的兄弟在一起，親人啊替我多照應！媽！您莫回頭啊，別牽掛，慢點走啊慢點走……兄弟！兄弟！我的好兄弟，你要照顧好、照顧好你窮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的媽啊！你要照顧好你瘋了一輩子、受了一輩子的媽啊！
媽！我說，這樣挺好啊，這樣挺好！您走吧，您走吧，您再不要那樣四處流浪啊，窮困潦倒；再不要那樣衣裳破爛啊，磕磕絆絆；再不要那樣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把兒來牽掛！媽！您記住啊，兒在這邊念著您！在夜晚，您在天上向兒眨眨眼，讓兒知道您化做哪顆深情的星兒；在清晨，您讓風兒拍拍兒的窗，讓兒知道您又回家園，催兒早早起，為黨去上班；在為公家做事的日子裡，您讓月亮為兒照照路，您讓涼風為兒提提神，讓兒打起精神來，為黨好好幹！等我侍候好苦命的老父親，撫養好您親親的小孫孫，善待好您善良的兒媳婦，報答完那麼多人的扶助恩，兒一定去、一定去找您，看您是否還在四處流浪，是否還在受凍捱餓，是否還在苦苦勞作！兒一定去、一定去找您，把您的頭髮梳一梳，身上洗一洗，把您的衣服換一換，飯菜熱一熱！兒一定去、一定去找您，為您遮遮風啊，為您擋擋雨！為您暖暖心啊，為您擦擦淚！媽！下一輩子我還做您的兒，我願做狗為您看門又守夜，我願做牛為您犁地又耕田，我願做馬為您架轅又拉車！哪怕就是做上一根柴，點著我，把您的身子暖一暖！把這輩子您給我的恩情債還一還！把您的生死情了一了！媽！我的媽呀，您睜開眼睛看看吧，您看看您的兒啊，他裡裡外外、左左右右、前前後後、渾身上下、上下渾身，都是說不完的悲傷哪！您不心痛嗎？您不心痛嗎？您咋不說話？您咋不說話？
媽！奈何橋邊，兒再給你揮揮手；望鄉臺前，兒再給你磕個頭．您走吧！回過頭，慢慢走啊！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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