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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縣調研隊調查報告

欄目: 調查報告 / 釋出於: / 人氣:1.04W

守望廢墟上的信仰*

文縣調研隊調查報告

——甘肅省文縣白馬藏族災後文化重建調查報告

蘭州大學文化多樣性保護專案文縣調研隊

摘 要

5·12大地震對於文化遺產造成巨大破壞,災後重建中的文化重建往往被忽略,而災前各種文化傳承與保護的不利因素疊加,使得災後文化重建面臨嚴峻的挑戰。本文以甘肅省文縣白馬藏族為例,通過實地調研與訪談獲取第一手資料,並以草河壩村為案例,發掘出白馬藏族文化傳承與保護的現狀及挑戰、各種不利因素及可利用條件,揭示出少數民族文化的生態環境與生存狀況。並在此基礎上,提出文縣白馬藏族災後文化重建的建議與構想。

keep watch on the belief of ruin*

investigation report on baima tibetan post-disaster cultural

reconstruction in wen county, gansu

wenxian investigation team of ppdci 2nd

abstract

5.12 earthquakes caused enormous damage to the cultural heritage. the cultural reconstruction of post-disaster reconstruction tends to be neglected. while, at the same time, the unfavorable factors of pre-disaster cultural heritage and protection superimpose. all of these make post-culture face severe challenges. in this paper, baima tibetans of wen county, gansu province, for example, we obtain first-hand information through field researches and interviews. and taking grass dam village as an example, we discover the status quo, challenges, various favorable and unfavorable factors of baima tibetan cultural heritage and protection, revealing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nd living conditions of minority cultures. and on this basis, we propose wen county, baima tibetan post-disaster cultural reconstruction suggestions and ideas.

一、白馬藏族之歷史淵源與風情民俗

白馬藏族,俗稱“白馬人”,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和獨特民俗風情的少數民族,主要分佈在甘肅省文縣和四川省平武縣、九寨溝、松潘縣兩省四縣的交界處,人口約兩萬。根據史學界考證,白馬人與古代的氐族無論在血緣、地緣還是傳統習俗上,都有十分密切的聯絡。《史記》上記載:“白馬最大,皆氐類也”;《括地誌》上也說:“隴右成州、武州,皆白馬氐”。新中國建立初期,我國政府進行民族調查和識別時,由於白馬人的聚居區和藏族的聚居區在地緣上有著十分緊密的關係,有些白馬人會說藏話、識藏文,就把其劃歸於藏族系,並一直沿襲至今。又因其崇尚白色,多敬奉白馬神,部落以“白馬”為圖騰,且生活在甘肅省的部落大都居住於文縣鐵樓藏族鄉白馬河流域,在四川省的主要部落分佈於平武縣白馬等地,便稱其為“白馬藏族”。

事實上,白馬人和藏族無論從信仰、耕作方式,還是語言、服飾、婚喪嫁娶風俗等多方面都有較大區別。白馬人不懂藏話,藏人亦不懂“白馬話”,雙方語言上只有“茶”、“酒”等少數話語能夠對接。調查得知,白馬人信奉“白馬神”這一自然神而非藏族所信奉的佛教;文縣鐵樓鄉的白馬人與四川平武縣的白馬人通婚,有親戚來往,但不與其他藏族通婚,婚喪嫁娶的風俗也更接近漢族。

白馬藏族以“池哥晝”與“咂杆酒”為最著名風情民俗。“池哥晝”,又稱“鬼面子”或“跳曹蓋”,是白馬人從先祖之信仰和崇拜中繼承至今的一種民族舞蹈。跳這種舞蹈時,人們反穿皮襖或者五彩花袍,足登長筒氈靴,身後系一根長長的牛尾巴,肩掛一串銅鈴,頭戴青面獠牙的各種動物或凶神惡煞的木雕彩繪面具,男性表演者叫“池哥”,女性表演者叫“池姆”。每逢重大節日,好多村寨都要進行表演,意在驅邪逐鬼,祈禱安寧。起舞時,以大鑼大鼓伴奏,鳴炮開道,節奏明快,粗狂威武,風趣幽默,特別是那吸腿跳步,搖肩晃膀的動作構成了古樸獨特、粗獷剽悍的舞姿。“咂杆酒”是白馬人一種十分古老獨特的喝酒方式,逢家中來客,其往往將自家用青稞、高粱、大麥、燕麥等五穀雜糧釀造之酒倒入一小陶罐,兌以蜂蜜,將一根細竹管插入罐中,輪流吮吸,別有情趣。

此外,白馬人的生活與火密不可分,他們一年四季都離不開火塘。日夜燃燒的火塘是白馬人的生命搖籃。白馬人還愛跳火圈舞,每年的臘月初八,全村的小夥子都要上山打柴,打來的柴擺在大場上。到晚上,白馬人燃起篝火,扯起圈子,唱歌跳舞,從臘月初八一直跳到翌年的正月十七。每年的正月十五是白馬人的“火把節”,人人高擎火把向山頂進發,祈求五穀豐登。

二、白馬藏族文化的傳承危機與困惑

白馬人有自己的語言但沒有文字,正因如此,口頭傳授的歌舞和口述類文學便成為他們傳承文化的主要手段。白馬藏人愛唱歌,特別愛唱酒歌,其酒歌中記載了大量的歷史記憶,如“藏族從上頭壓我們,漢族從腳下攆我們。肥美的草原被藏族佔去了,良田水地被漢族搶去了。我們被迫生活在這老山溝裡,好像一潭死水流不出去,好像垂下的楊柳抬不起頭……”等內容講述了某個特定階段白馬人的歷史情形,是記錄和還原歷史真相,尤其是特色少數民族歷史文化的重要文獻形式。由於交通不便及相對封閉的生存環境,白馬人依靠半隱居的生活將其傳統文化儲存了近兩千年之久,但這一傳承方式與發展隨著現代生活方式地改變和地區間交流的增加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戰,面臨著消亡的威脅。白馬人的風俗習慣,大都形成於封閉、落後的農業社會時期,如今面臨著現代文明的盪滌。而在地震災後,這些白馬藏族文化傳承危機與地震造成的因素相疊加,使其陷入了新的更加嚴峻的困境。

(一)口口相傳的記錄與傳承方式導致文化傳承面臨困境

白馬藏族沒有文字,兩千多年來,只能靠口頭吟唱來傳承民族文化,在一個相對封閉與聚居區,白馬藏族這一族群保持著一個相對穩定的傳承體系,民族文化能夠在族群內有效傳播,並且還深入白馬藏族每個個體。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這樣的方式卻存在很大的侷限性,很容易導致文化傳承的殘缺性與不確定性。

白馬藏族在上千年的生活生產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獨特的民俗,包括民族歌舞,生活禮儀等,綜合起來形成一個系統,但由於缺乏系統和固定的記錄方式,白馬藏族的整體文化只能依靠個體作為載體,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代代傳承、儲存。然而,由於個人的記憶能力和傳唱範圍有限,僅會歌舞中的一部分或者歌曲中某一段落,使其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易於丟失。同時,個體的儲存只有通過白馬藏族群體合作才可將民俗歌曲與舞蹈拼成一個完整版本,若某一個體缺席,整個民俗就永遠不完整,從而導致傳承的殘缺性。往復迴圈,每個個體所掌握的一部分民俗歌曲和舞蹈再次“殘缺傳承”,如此,在口頭傳承的環境下就難以形成一個完整的傳承載體,隨著人群“代代傳承、代代丟失”,民族文化的內容必然大量遺失。

另外,這種傳承方式還必須建立在傳承人與受傳人能夠很好地合作,而一旦民俗傳授過程中出現問題,則會導致民俗文化永久性失傳或丟失,這種傳承的不確定性就導致民俗文化傳承與保護中面臨困境。

5·12大地震後,大量白馬藏族文物遭毀,如廟宇、古民居等,其本身就承載著一定的民俗符號,本可以對無文字狀態下的文化傳承起到一定補充的作用,但地震後重點放在了救災與民房重建方面,少有關注白馬藏族文化重建等工作內容,因此更加劇民族文化的瀕危狀況。

(二)社會生活方式的轉變導致民俗文化遺失

特色民族服飾面臨傳承危機。白馬人有自己特殊的民族服飾,因為漢族的服裝簡單輕便,便於下地幹活,白馬人已很少再穿本民族的長袍長裙了。白馬人的傳統服裝都是手工縫製的,但手工服飾價格高昂,並且會手工製作的白馬藏族人也寥寥無幾。有些年輕人到縣城商店裡買來民族服裝穿,其實那是藏族服裝,不是白馬人的服裝。而依此發展,白馬藏族特色服飾只會成為文物而無法在白馬藏族中傳承。

白馬藏族特色語言受現代文明衝擊。白馬藏族有自己的語言但是沒有文字,這樣一來就導致傳承方式只能是靠口口相傳,而由於以前白馬人基本上不接受教育,實行聚居,與漢族交往少,白馬話成為通用語言。而現在白馬小孩都接受現代教育,學習漢語,而且大量白馬青年外出打工,與外界的經濟交往越來越多,跟漢人交往就得說普通話。使得白馬語言面臨著青黃不接的現狀。

居住地的搬遷導致傳統歌舞的流失。地震後,大部分白馬藏族古民居被毀,居住地遷移,原來大部分的白馬藏族都是居住在山腰開闢出來的空地上的,他們在山腰上生活,在山腰上勞作,不少的民歌都是在他們這種獨特的生產方式中創作出來的。比如說背水歌,因為他們生活在山腰上,用水就必須到山下的溪流中用水具一桶一桶背上來,在此過程中他們創作出了背水歌。但是現在由於種種原因,特別是因為地震的影響,已經沒有白馬藏族居住在山腰上了,他們也用上了自來水,背水(歌)已經成了一個歷史詞語,年輕的白馬人再學習這樣的歌曲時也許已經很難體會到其中所蘊含的辛酸苦辣了。

災後心民居重建使得傳統白馬民居消失。白馬人生活的地方森林植被好,木材可隨意砍伐,取用方便,所以當地人祖祖輩輩都是修建木板房的。修建新房時,村裡的青壯勞力都來義務幫忙,蓋房的成本相對低廉。村裡還有能工巧匠,在木樑上雕刻富有白馬民族風情的花紋。但是在二十年前,林業部門保護生態,禁止隨意砍伐,而買一根松木好幾百元。而這樣的房屋的抗震能力極差,在大地震中,幾乎所有的木結構房屋都倒塌。災後重建為了增強抗震性,所有的房屋均是鋼材混泥土結構,古老的白馬民居已難覓蹤跡。並且,為了減少災後重建的成本,以獨居的白馬人現在由政府主導,統一修建民居,實行大雜居。

生態保護出臺,傳統狩獵習俗不再。白馬人以前還以狩獵為生,能在山裡打野豬、黑熊等,打來的獵物白馬人會製成臘肉,懸於廚房,一年到頭都能吃肉。1978年,甘肅省成立了白水江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這是國家林業局直屬的三個大熊貓保護區之一,也是面積最大的一個保護區。鐵樓鄉所在的山區,便位於白水江自然保護區內,這裡禁止狩獵、砍伐、開荒。過去白馬獵人,現在他們的火槍都被收繳。狩獵活動結束,而取而代之的是每家每戶養牲畜,以此來取代狩獵。

廣泛的對外接觸對白馬文化衝擊嚴重。由於田地支離破碎,耕作困難,加上自然災害頻繁,鐵樓白馬人的農業收入僅夠維持生存,遇大災則食不果腹。從XX年起,政府動員鐵樓鄉的青壯勞力外出打工,開始人們還不願去。到XX年,不用政府動員,白馬人已爭相外出打工,有父子一起去的、有夫妻兩口去的。他們有的去深圳、廣州等地工廠,有的去九寨溝賓館當服務員、藏羌歌舞演員。這些外出的白馬青年接受的更多是漢族文化,並且很多白馬青年不願再返回原住地,而白馬藏族的不少村寨已少見青年人的蹤影。這對於利益於相對封閉而儲存下來的白馬文化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漢藏聯姻對白馬藏族文化影響深遠。從上世紀八十代開始,白馬人允許了與異族通婚。著名的白馬姑娘——中央電視臺播音員耿薩,她的愛人就是漢人。耿薩的老家在文縣鐵樓藏族鄉強曲村,她是這個地方走出去的最有名的白馬人。而在我們的訪談中瞭解到,許多白馬青年都習慣了外出打工生活,有些三五年才回來一次,而他們帶回來的也是漢族的物件。而白馬青年與漢族青年孩子接觸的基本是漢族文化。不少女孩已經走出了鐵樓,走進了都市,他們身上不再有白馬藏族的印記,即便是有,也在漫漫消磨。

顯然,5·12大地震給白馬人村寨帶來的災害是巨大的,而各種因素的疊加,使得白馬文化的傳承與保護更顯得危機重重。顯然,白馬人救不白馬人,鐵樓鄉救不了鐵樓鄉,文縣也救不了文縣。

三、基於草河壩村震後民俗變化的個例敘述與分析

對於災後週年白馬藏族文化的傳承與保護的調查內容,調研隊選取草河壩村作為調研物件,試圖通過這一典型村落地震後民俗留存現狀及變化,深度挖掘白馬藏族文化民眾傳承與保護之路。

草河壩村是一個漢藏雜居的村寨,村支書為漢族人,文書為藏族人。白馬河將漢藏兩族人隔開,漢族居住在河邊的空地上,白馬人大多居住在山腰與河谷的空地上。兩種不同的民俗與文化的交融,使得這個村子具有典型性與代表性。村子裡一共有86戶人家,白馬藏族44戶。災後重建使得多數外出打工的白馬人都返鄉修建房屋,且此時也是白馬人口最集中的時間。此次調研的重點在於地震災害對於該村寨民俗生活的影響以及文化重建面臨的困難。

草河壩村作為一個白馬藏族聚居處,卻少見白馬藏族的民族特色與風情,調研過程中發現,除一些老人依舊著民族服飾、講白馬藏族話外,很少能感受到已處於白馬藏族人家。外出務工極大地改變了白馬人的物質條件,白馬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彩電和幾件現代化傢俱。訪談還發現,白馬人多數能使用漢語交流,至少不存在交流障礙,白馬人的飲食和生活習慣完全與漢族無異。

白馬人信仰自然神,對白馬神的信仰非常虔誠。地震中,位於草河壩村山頂的白馬廟倒塌,神妙的倒塌給白馬人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影響,這種影響甚至逾越信仰,至文化、社會和經濟各個方面。

白馬廟坐落於村寨後方一座大山的山頂,用“聖地”這個詞語毫不誇張,對於白馬人來說,這個地方就像是以色列民族的耶路撒冷一樣莊嚴神聖。根據入戶訪談所得內容瞭解到,白馬人均信奉白馬神,幾乎無論大小事情,都會向白馬神祈求禱告,並覺得白馬神“很靈驗,會庇佑他們”,白馬神成了白馬藏族人最重要的精神寄託。白馬人會忠誠地許願還願,而且每年有三個日子是必須去白馬廟的,即正月十五日、四月十五日和七月十五日。當白馬人第一次聽到白馬廟在地震中損毀的訊息時,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悲傷與茫然,一位白馬藏族婦女表示:“白馬廟倒塌了,心裡就覺得空空的,沒了依靠”。甚至有采訪物件表示,白馬廟的倒塌導致他們佑護的缺失,生活更加不順利。不少白馬人表示,白馬廟倒塌之前覺得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倒塌之後覺得諸如冰雹與洪災之類的自然災害增多了。在調查中,恰遇文縣五十年一遇的大洪災,不少白馬藏族的房屋與莊稼被毀,一些白馬人認為洪災與白馬廟的倒塌也有關。同時,所有白馬人在訪談過程中都表示,如果要重修白馬廟,他們願意出錢出力,並強調重修白馬廟一定要修得更加雄偉漂亮。

由此可以得知,白馬神在白馬藏族人的心中佔有神聖而又不可代替的地位,其重建對白馬人來說是眾望所歸。白馬廟在地震中倒塌後,白馬人精神信仰的支撐物遭到了破壞。同時,據走訪瞭解,白馬廟的重建工作至今未得到上級政府單位的支援,修建工作被無限期後置。對於白馬藏族而言,這意味著他們的祭祀儀式、祈禱活動等都受到嚴重影響,甚至可能改變白馬藏族人對生活的信仰,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巨大的隱憂。

地震中白馬廟的倒塌外對於白馬藏族文化傳承的巨大影響之外,另外一些因素也是不可容忽略的。

第一,青壯年勞動力的大量外流給草河壩白馬藏族文化傳承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訪談中瞭解到,許多外出白馬人回鄉修建房屋,暫時待在家中,但由於災後修房耗資,不少家庭都欠下債務,地震後會有更多人走出去,外出打工導致文化傳承的情況會加劇。從深層次的原因看,這是現代文明與民族傳統之間的矛盾。通過入戶訪談,調研員發現白馬藏族外出打工的家庭成員比較多,幾乎都是因為經濟原因所迫。有不少家庭青壯成員都外出打工了,年底才回家或幾年回一次家。這樣的情況導致青壯年每年只能參加極少次數的祭祀活動,因而他們當中有些對於民族服飾及舞蹈、歌曲的情況並不十分了解,久而久之,就會造成他們對於上述東西的漠視。而沒有青壯年的協助,大型的祀奉所需要的牲口等奉品無法搬運到陡峭的山項,因此活動無法展開。另外,由於經濟壓力所迫,人們都在忙於增加經濟收入,民族服飾基本上都是購買的,根本無暇手工製作,但民族服飾價格不菲。據一位白馬藏族人介紹,他們一年的收入只能購買一套。同時,這也讓手工製作白馬藏族民族服飾的傳統受到了嚴重挑戰,現在村裡面只有幾戶白馬人會手工製作這些服飾了。

第二,民族通婚對白馬藏族文化的維繫也是一大挑戰。地震災害使白馬藏族家庭蒙受了極大的經濟損失,災後更多的人尋求經濟補充,這必然會使更多的人走出去,這些青壯年正值婚嫁年齡,這會使得更多的人選擇非白馬藏族物件的機會。在草河壩村,儘管絕大部分白馬人家都支援自由通婚,但是在本地的居民中很少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是在外出打工的人群當中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這主要是因為這些外出打工的人群在另一個文化系統當中接受了與本民族文化不同的生活理念,因而會接受這種新的文化系統中的婚姻觀念。

第三,民族文化傳承中存在著教育悖論。按照常理來說,白馬藏族人接受更多的教育會對本民族文化的保護有更加清醒的認識,也會更加投入去保護本民族文化。但通過與草河壩村兩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白馬藏族青年交談,發現這兩位年輕人對自己本民族的文化傳承看得很淡,幾乎不相信。對於白馬藏族民俗的一切東西也不怎麼感興趣,家裡父親母親,包括弟弟妹妹的情況亦大致如此。接受良好的教育是一個人獲得更好的工作、生活機會的前提,白馬藏族的孩子必須接受教育,然而在接受教育的同時他們必然會面對新事物的衝擊,他們會接觸到更吸引他們的事物,年輕一代的白馬藏族人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卻造成了他們對自己傳統文化的淡薄。

第四,現代傳媒方式及娛樂方式對於草河壩村的文化傳承的影響深遠。根據我們的訪談中發現,草河壩村的居民幾乎每戶白馬人都有電視,而且大多數白馬人都喜歡看革命戰爭片。無論是成年人還是兒童,他們對於民族服飾的喜好以及對於民族歌舞、話語的學習都是來源於自小接觸的周圍人群,所以從小培養這些兒童對於民族文化的學習及意識就顯得尤為重要了。而目前就傳媒方式來說,兒童們的主要接觸途徑就是電視,但是電視節目繁多,其中的民族節目有少之又少,這樣必然會影響他們對於民族文化傳承的態度。這樣一來,白馬藏族民俗文化傳承的整體性與現代娛樂方式之間的矛盾突出。

第五,草河壩村的文化傳承體系殘缺。白馬藏族沒有自己的文字,其民俗具有一個整體性的特性。就如民歌而言,白馬民歌通過長期的傳承與發展,積累下來了眾多的歌曲,這些歌曲形成了一個整體。但是沒有文字及相關先進紀錄裝置,口口相傳的方式必然會使這個整體性大打折扣。在訪談中,我們瞭解到,幾乎全部的物件都只是在節日時與其他人一同和唱,而他們個人卻只會唱幾首完整的歌曲,參與中只是隨聲附和。而只有這些個體相疊加才能拼湊出一首完整的歌曲。這樣一來,如果個體無法將殘缺不全的一段歌曲傳承給下一代,那麼,許多民歌及民俗就有滅亡的危險。這一點而言,是對無文字的白馬族人的文化傳承巨大挑戰。

第六,民俗民歌未能融入到草河壩居民的日常生活中去。訪談中發現,一般而言,白馬藏族都會唱祝酒歌,而普遍會唱的原因是這個歌平時用得特別多,所以大家都會。而其它歌曲僅在大型節日中才一起和唱。一戶被訪白馬人家的兒子會在一個人趕路時邊走邊唱,而其他採訪物件則不同,當其被請求表演一段時,主人會覺得很不好意思,難以啟齒。要想讓一個民族的歌曲傳承下去,就必須要讓這些民眾融入到他們日常生活的細節中去,而不是隻是為節日而狂歡幾次。這種在幾個節日中才搬出來狂歡的民俗,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對民俗的一種衝擊。

第七,家庭對於傳承文化是缺位的顯而易見。白馬藏族女性對其民歌與舞蹈瞭解較多,男性相對較少。一戶白馬人家,一般母親或媳婦會唱,而且喜歡唱民歌,但兒子幾乎全部不唱或不會唱。家庭並不是孩子民歌的啟蒙處,甚至根本就不涉及民歌與舞蹈的傳承,這一重擔全交給了一年幾次短暫的大型活動中小孩的耳濡目染。

草河壩村雖是鐵樓鄉多個白馬藏族村寨中的一個,但調研所發現的情況並非只存在於草河壩村。從民族幹部與草河壩村部分居民處得知,草河壩村的民俗情況與其它村相類似,因此可推知,白馬藏族文化保護的整體缺失具有普遍性與代表性。

草河壩村口立著一塊牌子,所示內容可知,草河壩村所在區域為大熊貓自然保護區保護站之一。很可惜,調研隊並沒能見到大熊貓。以此為引,回想白馬藏族文化在這個以多民族文化繁榮著稱的國度裡堪稱是文化意義上的大熊貓,她和那些瀕臨滅絕的珍惜物種一樣,需要更多人的關注和保護,需要我們身體力行地去延續她的生命。顯然,對於她的保護,似乎還任重而道遠。

四、再回首——遙望白馬藏族

雖距離此次專案調研已過去一段時間,但是當我們再回首的時候,一幕幕情景還是不時地浮現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儘管離開了居住在大山深處的白馬藏族,離開了文縣,關於那兒的思考卻一直持續進行:該如何保護已經身處危機之中的白馬藏族文化——針對實地調研和入戶訪談中出現的問題,筆者認為可以從幾個方面來著手:

首先,重建白馬廟。從實地調研和入戶訪談的結果來看,毫無疑問,白馬廟(白馬神)是白馬藏族民族精神和信仰的核心要件,無論是他們的服飾,還是他們的歌舞(池哥晝),都是圍繞著白馬廟(白馬神)而展開的。正因為有了這樣獨特的信仰,才形成了這一民族區別於其他民族(包括藏族)的基本特徵。白馬廟也許在外人看來它只是一座普通的建築物,但很明顯,這種物質性的東西已經內化至幾乎每一個白馬人的心靈深處,超越了一座寺廟本身所具備的意義,成為白馬人心靈寄託和信仰歸宿的象徵物。這一象徵物隨著地震而損毀,其對白馬人內心以及由此及來的社會生活的衝擊非常巨大。基於白馬廟(白馬神)在白馬人生產和生活中的重要性,重建白馬廟成為當務之急。目前唯一的不足源於這項工作並沒有引起上級政府部門的足夠重視和有力支援。如果從民族多樣性和地域文化的長遠發展考慮,重建白馬廟理應被當地政府列入目前災後重建的重要專案行列,以期避免將來可能出現的無法挽回的從文化到社會經濟的巨大損失。

其次,轉變白馬藏族文化繼承的組織形式。眾所周知,任何一種文化的載體最終都要歸結於每一個從屬於這種文化的個體身上,同時,這種文化中的每一個個體也不能脫離這種文化而獨立存在。所以,調動這種文化中每一個個體的積極性來參與到此一文化的繼承活動中就顯得尤為重要了。據調查和訪談的內容顯示,目前白馬藏族文化的繼承活動還處於一種比較初級的自發性階段,文化的整體性與傳承的零散性之間的矛盾已經成為不可忽視的問題。調研隊還了解到,幾乎全部的物件都只是在節日之時與其他人一同合唱,而他們個人卻只會唱幾首完整的歌曲,參與中只是隨聲附和。而只有這些個體相疊加才能拼湊出一首完整的歌曲。這樣一來,如果個體無法將殘缺不全的一段歌曲傳承給下一代,那麼,許多民歌就有滅亡的危險。因此,筆者認為,在沒有充裕的資金購買先進記錄裝置等工具的前提下,採用諸如互助小組或者學習小組這樣的形式,是一種切實可行的辦法。採用這種形式,可以將每個個體納入到一個統一協調的組織中(當然,一開始的時候不必,也不能強制要求每一個白馬藏族都參與到其中),分成不同的年齡階段,採用固定的時間(比如說一週一次,這樣也避免了只有重大節日大家才唱民族歌曲、跳民族舞蹈的尷尬;在時間的選擇上要避免與大眾的生產、生活時間產生矛盾),來集體學習白馬藏族服飾的手工製作、民歌的學唱與創作、民族舞蹈的學習與交流,如此以來,文化的整體性與傳承的零散性之間的矛盾必定會得到初步地解決,而文化的繼承也會實現由自發到自覺的轉變。

再次,利用白馬藏族青年返鄉修建房屋之機,加大對白馬藏族文化的宣傳與教育,讓白馬藏族青年一代對白馬文化產生一種自豪感與自信心,同時也讓這樣的宣傳成為一種普及文化的宣傳,縮小白馬藏族青年一代在民族認同方面的差距。

最後,從民族發展及文化保護的長遠眼光看,民族、文化資源與旅遊產業的聯姻必定是一個雙贏的選擇。鐵樓鄉是文縣最貧困的鄉之一,去年人均收入僅1200元;而文縣去年全縣財政收入1.1億元,財政支出就有近3億元。據文縣縣政府初步統計,5·12大地震給全縣經濟帶來的損失達118億多元,“等於將文縣人民一下子震回到解放以前”。因此,如何帶動文縣發展發展,尤其結合文化保護的發展規劃成為文縣災後重建的重要人物。一方面,隨著旅遊業的蓬勃發展和逐漸成為經濟收入的重要手段的契機,藉助鐵樓白馬藏族鄉與著名旅遊景區九寨溝相毗鄰的地理優勢,依靠當地山水相宜,風景秀美和白馬藏族風清的自身資源(如池哥晝表演、咂杆酒釀製工藝、民族風情服裝、手工製作表演等),開發旅遊產業無疑是白馬藏族經濟發展的方向之一。在訪談過程中,鐵樓鄉文書也表示,他們允許並非常歡迎外族人進入村寨參觀或者拜訪白馬廟。另一方面,旅遊資源的開發和經濟收益的預期勢必帶動大量本民族的年輕人蔘與民族文化的傳承和開發工作當中,這對於傳承力量的培養和文化的延續有很積極的作用。

同時,值得注意和擔心的是,鐵樓鄉及文縣的大片藏族風情村落因為當地地理環境和交通不便的原因“有幸”被存留至今而不受汙染,這塊人間的淨土可能隨著旅遊產業的開發和投入北逐漸破壞,有可能給本瀕危的民族文化帶來更深的傷害。於是,筆者還建議採用新型的自然資源旅遊開發方略,一定要注意資源本身的保護作用,那些獨特的民族風情,那些秀美的山川河流,要原汁原味的讓他們保留在地球賦予它們的標誌上,讓後來讓以體驗的視角遠遠欣賞。事實上,世界旅遊資源的經驗證明,保護得愈好,越有價值。

大地震也許可以使座座房屋成為一片廢墟,然而卻不能阻止這朵民族之花在廢墟上繼續燦爛地綻放。遙望著這個大山深處神祕而又獨特的民族,站在文化的田園裡,我們憂慮著,期待著,也深情的期望著。

本專案隸屬於蘭州大學文化多樣性保護第二期專案,由中國華夏文化遺產基金會與中國少數民族文化藝術基金會資助。報告由蘭州大學文化多樣性保護專案文縣調研隊楊勝利和高雲鵬主持起草完成,內容建立於王麗紅、周佩、羅恆、吳曉彭、張敏以及張正春所共同完成的調研基礎之上。主要調查物件——白馬藏族儺舞(池歌晝)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專案。

主要作者:楊勝利,男,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新聞學專業二年級本科生,蘭州大學文化多樣性保護專案文縣調研隊XX年度隊長。

高雲鵬,男,蘭州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外國哲學專業二年級研究生,蘭州大學文化多樣性保護專案文縣調研隊調研員。

指導教師:陳新民,男,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兼任中國廣播電視專業委員會常務理事,主要從事傳播理論研究、傳播文化研究和廣播電視理論方面研究工作。

it is belongs to ppdci of lanzhou university (2nd), which is supported by cchfound and cemfound. the report is taken charge of by yang s., with the help of the members gao y., wang l., zhou p., luo h., wu x., zhang m. and zhang z. baima tibetan dance is the programmer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n china (national level 1st batch).

chief-written by yang s. (male, undergraduate,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lanzhou university) and gao y. (male, graduate,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lanzhou university)

guided by chen x. (male, vice professor,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lanzhou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