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本(1935—1937)
01.人們可能會——非關浪漫地——對失去的窮困有一種鄉愁。
02.對有錢人來說,天空——而且還是免費的——好像是個理所當然的贈品。窮人才曉得去感激它那浩瀚無垠的恩慈。
03.我們總是必須被逼到走投無路。
04.美讓人萬念俱灰。
05.窮人之不可思議處:上帝讓這群人毫無指望卻又從不反抗,就像他總是會把解藥放在生病的人旁邊那樣。
06.生命中的每一分鐘裡都蘊藏了奇蹟,都有一張永垂不朽的青春臉孔。
07.人習慣用影像思考。如果你想成為哲學家,就去寫小說。
08.我終於發揮了自己的真正用處,那就是寫作。
09.時間過去了,我卻更加孤獨、空虛。
10.在賭注和英雄主義中彰顯其真諦的死亡。
11.我那純潔無暇的幸福已然迷失,它們再也無法像年輕女性的微笑,或某個知心友人的慧黠眼光,讓我在向晚的憂鬱裡感到解放。
12.人只要不把自己殺掉,就不能對人生多說什麼。
13.活在光明裡的人,不會有失敗的人生。我一切的努力,無論在哪方面,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不幸和幻滅,都是為了能夠再和世界有所接觸。甚至在我內心深處的憂鬱裡,也如此渴望著愛,也會只因為在晚風中看見一座山丘而感到如此陶然。
14.接觸真,首先是大自然,然後是那些大自然知音者的藝術,以及我自己的藝術,如果我也算其中之一的話。即使不算,那光那水和那陶然卻也依然在眼前,而雙脣仍因渴望而溼潤。
15.雖無望卻還是微笑。無路可出,但不斷地,明知徒勞無功地想當主宰。重點是:不要迷失自我,也不要遺失自己沉睡在這世間的那部分。
16.克爾凱郭爾,我們之所以會痛苦,是因為有比較。
17.阿爾及爾的黃昏,女人們是那麼美麗。
18.印度智者和西方英雄終於講和了。
19.讓我覺得最痛苦的,是那些世俗之見。
20.示好的手是很罕見的。
21.那些大聲嚷嚷的人:“我是個非道德主義者。”翻譯:我需要找到一種道德觀。
22.如果我們很確定自己的無望,那就該像個有希望的人一樣去行動——或自殺。受苦並不會帶來權利。
23.我寧願一直睜大眼睛。
24.民族的出現是分裂的警訊。
25.我們這個時代深受其害的,是對那些價值的信仰,並以為一切都是美好的,都不再荒謬。永別了,我要回到歷史裡,我在裡面已經被關了那麼久,被那些害怕愛得太多的人。
26.完全瞭解自己,就是死。
27.書寫,就是不問世事。某種程度上的隱居在藝術裡。
28.文化:人類面對宿命的吶喊。
29.我言我所知。
30.地獄的撫慰力量。
31.我們在想象裡得到喘息。
32.因為不誠懇而深沉。
第二本(1937—1939)
33.我一直覺得自己跟我所生活的這個社會一樣沒人性。
34.今天,我終於明白行動、愛和受苦,其實就是活著,但要活得透明澄澈,並接受自己的命運不過是由各色喜悅和熱情所造成的單一折射。
35.愛你的人以後會很痛苦。
36.有人愛我,我也沒有義務要做什麼。
37.真正的智者沒有瞧不起的事。
38.孤獨,有錢人的奢侈。
39.身體是文化的實際路徑,它讓我們看見了人的極限。
40.9月,角豆樹在整個阿爾及利亞散播著一種愛的氣味,就彷彿整個大地在獻身給太陽之後,腹中受到一股聞起來像杏仁的精液的潤澤。
41.“您面對死亡的時候一定會發抖。”“是的,但我就可以完滿地完成任務,那就是活著。”
42.一切都長著一張過往的臉。
43.政治及人們的命運,是由一些沒有理想也不偉大的人在做決定的。
44.我們沒有時間做自己。我們只有時間來快樂。
45.很好的小說人物,可悲的朋友形象。
46.人最大的悲哀,是他竟然會去哀求,去盼望那個羞辱他的東西。
47.這個世界的悲慘和偉大:不給我們任何真相,但有許多愛。
48.荒謬當道,愛拯救之。
49.唯一可能的自由,是面對死亡的自由。真正自由的人,在接受死亡的同時也接受了它的後果——亦即一切傳統生命價值的顛覆。
50.空中佈滿了凶殘而可怕的鳥。
51.真正具有悲劇性的藝術作品,應該都幸福的人創造出來的。
52.到頭來,偉大的藝術家其實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活人。
53.造物者那無情的心。
54.一個思考的人讓一切都荒蕪了。
55.這世界對那些毫無人性的禽獸來說,就像一個華麗的牢籠。
56.基裡洛夫說得沒錯,自殺可以證明他是自由的。
57.死構成了過去的全部,在裡頭裝滿了幻覺。
第三本(1939—1942)
58.沙灘上,男人的雙臂似被釘十字架般地平伸,在陽光下受刑。
59.愛情是一切事物的開端。
60.格林在他的日記裡抄道:“不要畏懼死亡,這樣就太給它面子了。”
61.人群不是我的同類。
62.我真正的哲學是我死後一刻鐘,我就不再活著了。
63.告訴她們,真理就是這個世界沒有真理。
64.吃飯,我的靈魂,不要嚮往不朽的生命,但要窮盡一切的可能性。
65.除了這高原的啟示之外:一邊是生,一邊是死,在這兩種美之間的,是憂鬱。
66.令人奮起之處:可怕的孤獨。像是群體生活的解藥:大城市。
67.石子和石頭就是王。在這堆大地的白骨中間,偶爾會像染了鮮血般,生氣蓬勃地冒出一朵紅色天竺葵。
68.在一個急轉彎處,一片杏花滿開的杏林:像是給眼睛喝的涼水。
69.風,這世上罕見的乾淨東西之一。
70.意志也是一種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