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覺得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就是滷鴨子。那時村裡有人私奔，有目擊者回來說，看見那對狗男女在火車上啃滷鴨子，整隻的呢!聽得少年的我對私奔無限的嚮往——因為那意味著有整隻的滷鴨子隨便地啃啊!很長的時間裡我都懷疑那私奔的女人心裡也暗藏著這樣的小祕密!
長大後，對滷鴨子不再鍾愛，主要因為是看見搞養殖的表姐家飼養上千只鴨子，不出60天就給養得肥嘟嘟的，連硬毛都沒長出來就賣了，我覺得吃的完全是鴨飼料!
所以現在通常的，我是不再吃生長期不長的鴨子了。
怎麼地就又喜歡上兔腦殼的呢?
好像是因為樂山。
以前，可哥爸爸在樂山的時候，每個月我們去樂山，到了晚上，我們就去新大橋附近寶馬街一家叫“太和兔頭”的小店吃兔腦殼。可哥爸爸回到眉山後，宵夜的機會就少了，有無數個夜晚我痛苦的思念著寶馬街的兔腦殼啊!今年國慶期間我們到樂山玩耍，晚上可哥爸爸特意開車到寶馬街。
感謝上天!
很多年過去了，這家“太和”兔頭居然還在!
生意還和從前一樣好!
這兔腦殼真的太好吃了啊!
啃得我真是百感交集，於是我鄭重地對可哥說，娃娃啊，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哦，要考上大學哦，長大了，要掙好多好多錢錢哈，等我老了，你回家來看我的時候，記到哈，一定要給我買好多好多的兔腦殼哈!我要一隻手拿一個，這邊啃一下，那邊啃一下，還要擱幾個留著吃，我還要拿到外面去啃，讓人家看到說，耶，啃兔腦殼哦!我就得意地說，啊!我可兒給我買的呢!
可哥狂笑道，那時候你的牙齒都啃不懂咯!
我說，放心，兒子，為了你的兔腦殼，我一定要保護好的牙齒!
前年成都雙流舉行啃兔頭比賽，看到報上說第一名啃一隻需要的時間後，我很不屑，因為就那個速度，我可以啃兩隻了!
不過，通常的我才不會快速地啃完的，那多可惜啊!
我喜歡先舔一下，再慢慢的啃。家人總是說，我舔東西的樣子實在是太噁心了!把我們老彭家的臉都丟完了!沒辦法，這是受了兒時的影響。那時候我媽的同事們經常到我們家吃飯，有個老師最不正經，最喜歡搶東西吃，他搶東西的很有一手，但凡他喜歡的，被他搞到手的，他就必然惡笑著朝那東西呸呸地吐口水，說是他的了，雖然說是假動作，沒有真口水，但是，這“呸呸”之後，誰個還敢要呢?眾人也就都笑笑了之。
這個情景給童年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影響。
使得我以後每每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也要先舔一添，還要說，這是我的了哈!
愛上鴨脖子是受了池莉的影響。她有篇小說裡就寫的是武漢一個賣久久鴨脖的女人。起先，我覺得武漢離眉山太遠了，不能勾起我的食慾，但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我驚訝的發現，在我的小區門口竟然也有一小推車，打的就是“久久牌”鴨脖的招牌!這個小說裡的“久久”一詞嚴重的刺激了我!
可哥說，鴨脖子有很多淋巴，不利於健康。
可是，我發現我真的已經越來越老咯，老了就難以抵制來自內心的強烈的慾望!而先前我能面不改色地抵制各種美色和名利的誘惑啊!
有天下午，和閨蜜們在逛街，突然的看見一家鴨脖子專賣店!每根5元，我又開始捨不得了，3個5就是15塊，我覺得太奢侈了——我想待會兒分手後自己買呢，又覺得自己這樣太不厚道了!問題是，15元可以給何可可同學買一雙好的襪子了!
我覺得內心太糾結了太為難了!
閨蜜們興致勃勃地從這家時裝店進那家時裝店出，轉來轉去，搞得我眼裡，好像一會兒又是鴨脖子店一會兒還是鴨脖子店!到最後，所有人的脖子都變成了鴨脖子了!
我頹廢的坐在店門口的臺階上，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心想，如果現在，誰給我一個鴨脖子，我一定樂顛顛的跟他走了!天啦，來來往往的人群啊，全中國13億人啊，居然沒有一個懂我的心思，沒有一個注意到我對那久久鴨脖子的痛苦渴望!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莫過如此啊!
回到我的書店是18點，可哥爸爸打電話說，上夜三，不回來吃飯了。
我怯怯的問，你今天打牌贏沒有?
他說，贏了!
我說，多哇?
他警惕地問，又爪子哦?
我說，給我買個鴨脖子嘛!我今天看到眉山有好多鴨脖子店哦，我都捨不得買。
回家已經是21點26分了，我等，22點，我還等，22點30分，我忍不住了，發簡訊，速歸!23點，還不回，我開始不斷的問，好久回來?好久回來?!23點30分了——我繼續等-----24點了，我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我奔去開門，接過可哥爸爸遞給我傳說中的鴨脖子，被切成了幾塊的久久牌鴨脖子!
迫不及待的啃，突然看見他看著我，我不安的問，你沒吃?
他說，沒有。
我說，那你吃一塊?
他說，不吃。
啃了一半，我一撇眼，看見他還看著我，我心虛地問，吃不?
他還是堅持說，不吃。
等我啃最後一塊時，我抬頭看見他還看著，我心裡真是抓狂啊，他這是啥意思呢?是後悔娶了個如此貪吃的女人呢還是懊惱沒有掙到很多錢給我買更多的鴨脖子呢?我希望是後者，但是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前者，因為我分明隱約地聽到他內心的嘆息聲，於是，我弱弱的問，你真不吃?
他仍堅持說，不吃。
等我全部啃完後，他才問，辣不?我的天啦，剛才真的是吃的太投入了，我都不曉得是不是辣的了，經他這一問，我竟一下子覺得還真是辣!
而此時，也許還因為吃得太認真了，吃完了就什麼也完了，我好像都沒感覺到什麼味道!
本文作者：阿秋(公眾號：青衣街的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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