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發動機規律的轟鳴聲甚至讓人感覺不到飛行的存在。她還年輕，二十五歲，新婚，她的眼中有太多的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憧憬。也許是因為愛情，愛上一個人，戀上一座城。她生長在巴蜀大地，卻不知道綿實，她知道建材五金的種類和價格，她知道S城華燈初放的夜景，她知道南國海風拂面的氣息。
我想這是因為命運是一個咒語，上帝是最偉大的藝術家，讓規律在不規律中體現，理解不出執著是一種執著。體味的是點點點滴滴不可名狀的感動，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所激起的圈圈漣漪，它的圖景空寂了投石子的人心，而它的細紋波動了水面上的一片枯葉;山谷中婉轉的回聲彷彿敲動了童年時的陽光，世界變得那麼明淨純真;小石子在悠悠下沉，水摸肌膚的柔順，讓石子緩緩悠然沉底，石子的悠悠盪盪沒有任何規律，石心的舒適快慰沒有任何不適。
突然好想去流浪，一個人浪跡天涯。“也許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埋在，埋在這春天裡。”是抗爭還是無奈?是不捨還是放棄?我不清楚，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傷，卻又無法表達，抓不住蹤跡。
我發現她的臉很紅，像冬日夜晚寒冷空氣中焦急的等待。我奇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孩讓我回想起了經歷的種種過往，甜蜜的，苦澀的，“曾經在滿天的星光下做夢的少年，不知道天多高，也不知道海多遠，卻發誓要帶著你遠走到海角天邊”。
她不知道高中，不知道綿實，裝滿世界的眼眸將所有的一切都浮上來，生活的繽紛如落花，時間過分迂迴，理想與現實的矛盾，還有那個叫將來的東西，未知茫茫然。
六
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過去，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搖醒。頭很沉，耳痛，飛機正在下降，氣壓的變化使耳膜難以忍受的痛，試圖用手捂住耳朵仍無能為力。她好像很關切的樣子，“快到S城了吧?”我明知故問。
“恩，飛機降落的時候氣壓變化耳朵會很不舒服呢”。
“是啊，好在很快就降落了。”我苦笑。
“哎，我經常坐飛機都習慣了。”
我無言以對，只好向窗下望去，點點燈光依稀可見，“S城夜景不錯，挺美的。”
“還可以啦，H城夜景才叫漂亮呢，有機會你真應該去看看。”
“那當然了，H城夜景世界聞名，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的。”
飛機彷彿在S城上空盤旋著接近地面，燈光和城市面貌正漸次清晰。“萬家燈火”，我想，此時恐怕再也找不出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夜色中的閃亮。
二十點三十分，正是疲憊了一天回家的時候，一家人圍繞餐桌看著電視享受天倫之樂，她的愛人肯定在機場外早已等候多時，此時她心裡應該是急迫的幸福吧。
果然華燈初上的時刻是不適合遠行的，對於S城，她是期待已久的歸人，而我只是形色匆匆的過客。多年來早已習慣了背井離鄉，一個人四處漂泊;偶然邂逅，萍水相逢，彼此人生再也不會有交集，甚至連姓名也不曾提及。可又有什麼關係呢?撩動起一點莫名的感動，留下一段難忘的記憶已然足夠，生命中又何必過分執著?
一陣尖銳的摩擦聲，飛機在跑道上緩緩減速。“在S城，有時候飛機不會停靠乘客通道上，要先下飛機再坐大巴才能出去，很麻煩呢，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停靠通道上哦。”她繼續介紹著。“肯定會的。”“為什麼?”“人總應該有點希望，不是麼?”
果不其然，飛機最終穩穩停靠在了乘客通道，她微微一笑。“旅客朋友們，感謝您乘坐本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廣播裡又響起了甜美的聲音。“你的行李很重的，我幫你拿出去吧。”“那怎麼好意思呢。”“不客氣。”
七
剛出機艙，一股熱浪滾滾而來，“S城天氣可真熱”，看著外面還穿著T恤的人們，我不由得感嘆。“是啊，你是第一次來S城吧?”“是的，和我們家鄉真是冰火兩重天啊。”“不過有時一夜之間降溫十幾度呢。”“那倒是，沿海地區都這樣。”
S城機場的行人過道很長，彷彿沒有盡頭，留下她規律的高跟鞋聲在靜靜迴響，明亮的燈光閃耀得亮晶晶的穹頂如水晶宮一般夢幻。
“S城的機場也很大很漂亮的。”我打破了這急匆匆的行走。
“是啊，我覺得比C城機場漂亮。”
“呵呵，它們都是全國前幾名的機場呢。”
“你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水果嗎?”我很想求證。
“橘子。”
果不其然，“幹嘛大老遠帶這麼多橘子呢?”
“感覺家鄉的要好吃點啊。”
“你去S城哪裡?”她問。
“XXXX，我朋友正等著我過去吃飯。”
“哦，那就好，你坐機場大巴吧，就在2號出口，坐地鐵還要慢一點呢。”
“恩，他們告知我線路了。”
“那你注意安全。”
“謝謝，託運的行李在什麼地方領取?”真的需要她的幫助了。
“呶，就在前面分叉口，你左轉過去等候吧。”
“好的。”
八
“我到了，你去拿行李吧，路上小心，我直接出去了，我老公在外面接我。”
原來不經意間終已到了盡頭，“那好，給你，再見了。”
“再見，多謝啦!”她轉身沒入了人流中，再也不見。
等了好久，行李箱終於緩緩地從傳動帶滑過來，費了老大勁才找到2號出口，一腳融入S城悶熱的夜色中，在站臺上等著大巴的到來。
S城幾位尚未蒙面的朋友正等著為我接風洗塵，昏黃的路燈下，看著身邊的行李箱，百無聊奈，我不知道今夜它在哪裡落腳，但我終究知道它將回到何處。
她會知道綿實的!
——謹以此紀念“那年、那行、那城”!
作者：歷史組 王豪放
公眾號：綿實未名文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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