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疼痛的文章欣賞:疼痛級別
本站:身體上的疼痛是有等級的,不過精神上的疼痛卻是難以衡量的,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疼痛級別》。
晚上八點餘,腰部開始劇烈疼痛,坐在電腦前已經不能動彈。我知道是腎結石在搗亂,不敢馬虎,立即打電話叫車送我上醫院。進入急診室我便開始嘔吐,汗水已經把衣服全部溼透了。
即使掛急診號,也要走正常的檢查程式,要做B超,看有無腎積水,看結石的大小和位置。當那位懶洋洋的值班醫生從睡夢中慢慢醒來的時候,我已經疼得幾近昏迷了。還好,在折騰了8次之後,碎石機的震動頭終於探著了結石的部位,我伏在那臺機器上,身上的汗水汪在塑料皮墊上……
在震動敲擊了600餘次之後,醫生告訴我,腎臟掉下來的結石在輸尿管裡被震碎了,稍後有血尿是正常的。
孩子都在外地,我不能驚動他們,況且遠水不解近渴,侄兒小心翼翼地把我背上推椅,乘電梯把我送回急診室的輸液大廳,時針指示凌晨三點。
疼痛依然撕咬著我的肉體,像要撕裂我的靈魂,我抑制不住的呻吟飄在吊瓶林立的輸液大廳。哥哥看我疼得難以堅持,請求醫生給我打杜冷丁,急診室值班醫生為我打了兩劑止痛針,他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那種控制癌痛的藥,會有許多副作用。
輸了六瓶液,捱過了七個多小時,疼痛才慢慢減緩了。
急診輸液大廳有三張床,其餘都是躺椅坐椅。看我挺過十餘個小時的疼痛,還在電話裡安排手裡的工作——體內結石突然崩落,事發突然,重要的賽事活動不提前重新安排就亂了套。病友們都同情地看著我。
真正是同病相憐,慢慢熟了。大家的話也漸漸稠了。
“人家說牙痛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跟我們結石的疼痛相比,那簡單就不算疼。”鄰床的胖大叔說。
我沒有力氣說話,也睡不著,就聽他們交談。
“生孩子也疼,但那是有希望的幸福的疼痛,心裡知道,再疼也能堅持。”這是一位中年女子的聲音,“但是,膽結石腎結石還有尿路結石的疼不同,那是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
上午十點,我的一系列輸液結束了。疼痛消退了許多,但開始不停地打嗝——涼液汪在血液裡太多了。
急診室輸液廳三張病床圍滿了來探望的親友。簡單的詢問之後,談話內容又回到疼痛的主題上。
“有一次,我切菜一不留神把手指割了,那一瞬間疼得就像鑽了心。額頭上全是汗。”
“你那算什麼疼?癌症病人最後的疼痛,那才叫可憐啊。誰家不是預備了幾盒杜冷丁,最終連杜冷丁也止不住了。”
“我看過一部碟戰片,特務發明一種逼供法,把毛巾擰成螺旋狀,讓犯人吞下去,毛巾到胃部與胃壁絞在一起,然後拉出來。這樣的疼痛據說是11級。最疼的是12級,分娩痛。”
切齒怒罵特務喪心病狂喪盡天良過後,周圍響起輕輕地笑聲,男人們的笑聲。他們沒有真切的體會,當妻子12級分娩疼痛時,他們的內心充滿了要當爸爸的興奮。
為了正確理解疼痛的級別,馬上有人開啟智慧手機開始查閱,便認真地讀出來:
“醫學上把人類能感受到的疼痛感分為12個級別,級別越高,感受到的疼痛感就越大。疼痛是一種較為複雜的生理心理活動,是臨床上最常見的症狀。它包括傷害、刺激作用於機體所引起的痛感覺,以及機體對傷害性刺激的痛反應。1級,輕微痛。如蚊蟲叮咬,以及在輸液時護士扎針。2級,稍痛。如慢性肝炎患者,肝區隱痛。3級,微陣痛。如打脊柱麻醉針的痛,或者進行肌注的痛。4級,明顯痛。如被熱水燙了一下引發一度燙傷。5級,持續痛。如一頭撞在門框上……”
討論疼痛的話題忽然停了,因為我的好朋友來了,他就站在病床前,正笑眯眯地看著我——他知道這樣的病痛沒有生命之虞。
一分鐘以後,周圍的疼痛級別研討繼續進行了。我的朋友細心聽著,不參與,聽過疼痛級別,他若有所思,剛毅的表情似乎顫動了一下,光潔的臉龐微微抽搐,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朋友身體健朗,似乎從來沒有經受過疼痛的侵擾。他是一位不善言談的作家,智商、顏值和稿費都很高。可惜,他自嘲是一條單身狗,什麼也沒有。對於婚姻他不願將就,他的心底珍藏著屬於自己的另一半。
朋友握握我的手,輕輕地說:“疾苦總有時,病痛總有期。會好起來的。”他微笑著,走了。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30分鐘以後,我收到他的圖文微信:
“那圖很冷:漫天風雪中,一株美麗的合歡樹,像刀劈一樣被大雪壓頂從正中間分裂,樹的根連在一起,但樹幹永遠不能合攏了。”
“那文很短:疼痛級別:1200級,疼痛時長:永遠。”
我看懂了,那是他的愛情,那是他不為人知的內心傷痛——比最高疼痛級別高100倍,此痛遙遙無絕期。
這是他對我的另一種安慰,身體的疼痛是有限的,精神的痛楚是無限的。
我將臉埋在枕頭裡,不讓病友們看到我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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